2012年6月25日 星期一

只是不想孤單

2004愛滋確診時,我並沒有告訴任何人,不論是家人、朋友或是同事,沒有一個人知情,都是我一人獨自肩負著感染的壓力,原因是害怕周遭的排斥、害怕外來的汙名、害怕接踵的疑問、害怕內化的歧視;直到感染四年之後,我才讓一位朋友知道,沒多久後也告知了家人;讓他們知道,是因為希望他們對我未來突如其來的疾患能有所準備,但同時,我卻不希望他們會因為無計可施而感到擔心。

其實我選擇告知,只是不想孤單,只是想要被愛。

等了四年才告知家人與朋友,是因為經過自我調適與認同後,自認比較容易說服他們,我可以照顧好自己,讓這些原本就關心我的人能夠減少擔心;等了八年才開始在網路上分享自己的經歷,是因為中間經歷了許多似乎不可告人的祕密,但隨著自己從疾患與藥癮的糾纏中走出,在許多因緣際會地推波助瀾下,石皓G湯就這樣開始了,而在寫作的過程中,我也聽到了許多跟我過去類似的劇情正在上演中,更讓我堅定應該要繼續寫下去,讓更多只是不想孤單的朋友,能夠藉由不同的方式,感受到來自同儕的愛與關懷。

我並不是鼓勵所有的感染朋友都應該要告知,也不是每一個人都應該要公開地分享自己的生命故事,畢竟每一個人的情況都不一樣,但是我仍然希望能夠透過我自己過去、現在、未來經驗分享,讓更多的人能夠透過我的所見、所聞、所想,整理自己的思緒、調整自己的態度、感受自己的重生,畢竟,悶在心中的秘密會讓我們悶出病來,在我們無法同時保有健康與隱私時,找些出口去尋求片刻的自由,會讓自己在精神上或生理上,或多或少得到短暫的療癒,讓只是不想孤單的我們,獲取被認同的渴望。

隨著醫療的進步,愛滋早已不是死刑的宣判,感染者的生活也多了許多的希望,但是,對於告知的恐懼一定還會持續的存在,害怕因此而沒了性愛生活,擔心因此而多了汙名歧視,但是追根究柢,我們最根本的恐懼,就是不想承受一個人的孤單,身為感染者,所求的就是仍然能夠擁有被愛的權利,被家人所愛、被伴侶所愛、被朋友所愛,擔心因為告知而失去了這一切,卻也因為隱瞞,而使得這些愛多了一絲欺騙,使得這些愛少了一份信任,我很幸運,因為對朋友的告知,我多了一份支持,因為對工作的告知,我多了一份方便,因為對家人的告知,我多了一份體諒。

要如何去克服只是不想孤單的恐懼,是一門艱深的學問,但是卻有許多不同的解決方式,而要不要去告知以及該如何去告知,卻是一個沒有標準答案的課題,真正的滿分,也許只有自己最清楚,抄襲來的方式,絕對無法百分百的套用在自己身上,即使經過一番深思熟慮的沙盤推演,仍然可能會遇到出其不意的突發狀況;有人說告知是一門藝術,同樣的主題、畫筆與顏料,在不同的畫家手下,就會勾勒出千情萬種的景緻,然而是畢卡索或是胡亂塗鴉,常常就在一線之隔的距離。

其實我選擇告知,只是不想孤單,只是想要被愛。

2 則留言:

  1. 告知與否確實因人而異

    我選擇告知,是因為隱瞞很難過

    不過,這倒也不是因為我比較正直,或比較勇敢

    主要還是因為:我比較軟弱,一個人實在很難撐

    再者,多少也有把握,說了之後,不會絕對不會比不說慘,這是我難得的幸運:不管如何,還是可以得到愛和包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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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1. 能夠勇闖告知的難關並且獲得甜美的果實的確不容易
      能夠得到對方的愛與包容更是幸運且幸福的事
      我們的確要好好珍惜
      也希望這個社會能夠越來越了解愛滋
      讓未來面臨告知難關的朋友
      能夠更自在輕鬆的跨過這堵藩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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